在去基地的路上，陳名鋼忽然問我：“清揚老師，接下去你最看好什么柑橘品種？”
此類問題倒經常有人問，但出自陳名鋼之口還是讓我頗感意外。在我的心中，他應該像熱戀中的少男，全身心地撲在“脆蜜金柑”上，而不是像“渣男”般地朝三暮四。
“因為‘砂糖橘’和‘沃柑’的紅利期只有5年左右的時間，現在已經在走下坡路了，‘脆蜜金柑’遲早也會走到這一步，那我既然從事這個行業，就應該做好準備，想著用另一個新品種接上。”陳名鋼解釋道。
這個解釋倒也合情合理。
跟“砂糖橘”和“沃柑”這兩大廣西柑橘主栽品種的體量不同，“脆蜜金柑”算是一個小眾品種。2007年，廣西融安縣的謝共和在自家“滑皮金桔”園中發現一株不掛果的變異植株，經專家鑒定后發現是個四倍體變異品種，具有果個大、品質優等特點；2014年通過廣西農作物品種審定委員會的審定，成了正式的新品種；2015年陳名鋼就在大將鎮設洞村開發了100余畝的基地，邊生產，邊推廣，算是“脆蜜金柑”第一批“淘金者”。
“那肯定沒有。”陳名鋼應道。
這幾年，融安縣大力發展“脆蜜金柑”，種植面積已達到4萬畝，但投產園很少，今年的總產量只有30~40萬斤，而且好果比例少，市場價格穩中有升，最高的地頭收購價達到30元/斤。
陳名鋼的基地2018年開始投產，第一年1萬多斤，第二年4萬斤，由于幼樹結果過多，今年的產量沒有明顯提升，跟陳名鋼原來的產量期望相差甚遠，即便全部按照最高的收購價，總產值也不高，5年不見得能回本。
“我們回本主要靠苗木。前面幾年統苗可以賣到15元/株，還供不應求。”這幾年經過他的手推廣的“脆蜜金柑”苗木超過100萬苗，其產值遠超果品。“今年就不行了，量大的不到10元/株，而且競爭很激烈。那時候，膽子不夠大，心也不夠黑。”
跟去年一樣，還是陰冷的天，還是漫山的避雨棚，陳名鋼帶著我們轉了一圈，摘了一些高接換種的大樹上的果實給我們品嘗。去年我就有印象，這幾株樹上的果實品質最好。
“你怎么看這個園子的品質和樹相？”我問張超。他是雨露空間融安“脆蜜金柑”基地的新任負責人，我特意帶著他和高輝華（雨露空間采購）一起到陳名鋼這里交流技術。
雨露空間融安基地的海拔低，成熟期也比較早，已采過兩遍，今年預計產量有6萬斤。兩年前，胡志藝（雨露空間創始人）因為看中“脆蜜金柑”的品質和市場，花重金買下這片基地，但實際產量（700斤/畝）與當初預計的理論產量（3000斤/畝）相差甚遠，不僅經濟上入不敷出，而且出現樹勢逐年衰弱的跡象。
“它那個肯定是肥害。”陳名鋼對雨露空間這片基地的情況非常熟悉，從上一個主人到轉手之后張超的前任的管理模式，這片占盡先機的“脆蜜金柑”經歷了從“餓壞了”到“撐壞了”的曲折，呈現出一幅“小老樹”的模樣。張超采用的應對方法是改土，在株間挖了很多大坑來填埋有機肥。
有意思的是，陳名鋼在年初的時候也發現樹勢變弱，也懷疑是否因為施肥過多出現肥害，造成根系損傷，于是在每一株植株上靠接了一株香橙砧以增強植株的吸收能力。
在我的家鄉，我也見過有人采用這種方法來增強“紅美人”的樹勢。
“會不會‘脆蜜金柑’像‘紅美人’一樣帶有衰弱病？”
我一連提了幾個疑問和建議，以尋求解決產量低導致的效益問題。
“以前一畝地栽50多株，一株樹產10斤，畝產也就600斤；如果一畝地種100株，同樣一株樹產10斤，畝產就是1000斤。”張超提出一個密植的方法。
“保花保果的技術現在成熟了嗎？”我想起去年了解到的這個四倍體變異品種在技術上的最大瓶頸。
“現在成熟了。”陳名鋼應道：“但要根據當天的氣溫、濕度以及樹勢和落花比例進行調整。”
“除了保花保果之外，在栽培上還有其他講究嗎？”我刨根問底道。
“5月、6月、7月是保花保果的關鍵時期；7月以后就看肥料了，后期的肥料對品質很重要。”
毫無疑問，這是一個高門檻的品種。在技術難度上要超過“紅美人”。
“你今年走過的園子中，能符合雨露空間產品標準有多少比例？”我轉身問高輝華，他已經在融安住下半個多月，轉了不下十幾個“脆蜜金柑”種植園。
“就是他的園子了。”高輝華指著陳名鋼說。
“糖度、化渣、果皮、個頭。糖度20%往上，20%~25%是最標準的，太甜了也不好，化渣性要好，果皮要光亮，果型要比較圓，個頭大小最好是40~50，太大或太小都可能出現皮比較硬、水分不足這些缺點。”
“你心目中有標準嗎？好的‘脆蜜金柑’是什么樣的？”我問陳名鋼。
“跟他說的差不多，個頭要大，皮要薄，還有果肉的化渣度和細嫩度，糖度達不到20%肯定不行，但往上我沒辦法控制，去年我測到的最高糖度是28.9%。”
“我們收統貨，到門店后再分為A、B、C三個等級，A級果賣48元/斤，裸果。”
“我們分禮盒裝和家庭裝。”陳名鋼說：“禮盒裝對品質各方面都有要求，家庭裝的只按個頭來分等級，分為32~36、36~40，40~44和44以上。”
“這是你的品牌嗎？”我指著禮盒裝上的LOGO問道。
“對，‘云端脆蜜’，這是我們注冊的商標。”陳名鋼點頭道。
“你對品牌怎么理解？”我想起今年在嘉興樂合還與他有過一次偶遇，他想找周八兩做品牌策劃。
“我的重心還是種植端，除了自己的基地之外，我把自己輔導的基地都整合起來，先把品質做好，然后和第三方一起做一個品牌出來，對接大城市高端市場。像去年在上海久光百貨最高賣到138元/斤，這是我們對品牌的期望。”陳名鋼說。
臨走時，我想起剛上車時他問我的問題，于是再問了一句：“你覺得‘脆蜜金柑’在你手上還能折騰多少年？”
陳名鋼想了想，說了一句大實話：“只要能掙錢，我會一直做下去。”
人這一輩子能碰到好品種的機會還是很少的，能碰到一兩個就不錯了，如果老想著五年或者十年換一個品種，這是不現實的，唯一能持續掙錢的道路就是沿著“品種—品質—品牌”的方向，踏踏實實地走好每一步。
這六個字，講到的人很多，但真正能做到的人很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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